相思缱卷
(同人作,关于拉古和蓝道夫的,文渣,求轻喷)
序 鹣鲽长许期红烛
“愿求一人心,此世良缘永结,匹配同称,永结鸾俦,共盟鸳蝶,此证。”
“没想到你也会来我这儿求缘……话说这么拗口的一段词,也亏你背的出来……”
“既是求缘,总得正式一些吧。”
“嘛,随你,点蜡烛吧。”
高大的身影俯下身子,从褪色的乌木台上捻起一盒火柴,颤颤巍巍地抽出一根,轻轻擦亮,小心翼翼地将案台上的一根红烛点亮。
“额,我应该早点告诉你,其实只需要右手握住红烛就可以了,它会自己亮的。”
“我可以掀你的台子吗?”
“当然不行,你要真掀了台子,这红线还怎么能牵的起来?”一声轻笑,从烛台旁站立着的白色身影口中发出,“好了,你可以走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遇到真正与你般配的另一半,红线会自动连接的,去吧,祝你好运。”
“那么,多谢。”
高大的身影拱手做了个揖,便转身离去,消失在庙宇外的密林之中。
“山精古木,若是结缘,岂不是要将另一半困死在林中?这样子的情愫,可非我所愿。”白色身影看着刚刚点燃的红烛,皱了皱眉头,“此等佳肴,错过了未免可惜,不过,要人拿自由来换,却是不值,也罢。”
他叹了口气,俯身端起那根红烛,对着摇曳的烛火画了几道符咒,接着,便将其吹灭。
两只绯色的化蝶,从刚刚熄灭的红烛中飞出,向着远处的山林翩迁而去。
“嘉礼初成,良缘遂缔。”
“此证。”
一 自嘲闲客本独孤
天色未清,混沌的暮色遮蔽了即将到来的黎明,赖在遥远的天际中迟迟不肯离去。山间小径,两侧的草木挂满了泠冷的凝露,沾衿落袖,幽寒刺骨。
蓝道夫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物,不由得腹诽了几句自己的迷糊,妖体自是不怕寒冷,可这凡人的躯体,在回寒时分穿越山林,还是太逞强了些。
太阳还未升起,清晨还未来临,不过远处的地平线下已经有些许的光亮透了出来。
“得抓紧了。”
蓝道夫对了对时间,估摸着不久后便是日出,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
在日出前十分钟,蓝道夫赶到了一处开阔的山坡上。他挑了块相对平坦的石头,背靠它坐下,又从背包里拿出颜料与纸笔随手摆开。做完了这些个准备工作,蓝道夫舒展了一下身子,之后便不再言语,静候日出的来临。
一只绯色的化蝶,悄悄地落在他的肩头,一晃眼,却又消失不见。
不明来由的困倦感突然袭击了蓝道夫的大脑,他捂着太阳穴,摇头晃脑地挣扎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被其征服,伏在石头上,沉沉睡去。
远处,金色的朝阳逐渐跃出了地平线,将昏暗的天空照的透亮。微凉的风,从遥远的山谷奔行而来,略过路旁云杉的枝头,吹得碧丝翠叶片片飘落,叶影洒下,将熹微的晨光镂空成各异的图形。叶上的露珠,和着谷风翩然起舞,云雨相绕,折出一段飞虹,静静地悬挂在半空之中。
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蓝道夫身旁,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。在确认蓝道夫是真的已经熟睡之后,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,转身准备离去。但看到蓝道夫手中的画纸,他又一下子停住了脚步,似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,随即将那一沓画纸尽数握在了手掌中……
蓝道夫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,因为无论是他的职业还是他的身份都不具备支撑他做个好梦的条件,不过这一次是例外。
沉寂了许久的梦境似乎终于对他有了反应,零碎的片段,在他脑海中肆意铺陈,逐渐编织成一幅清晰明亮的画面——
他在闹市中行走,在人海中穿行,他的周围,高楼林立,霓虹灯交相辉映,男男女女摩肩接踵,熙熙攘攘,周遭的摊位,摊主们架起高音喇叭,卖力地吆喝着。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繁华,只有他,一言不发,沉默不语。
喧闹声开始变得模糊不清,灯红酒绿的夜景,也随着他的脚步的挪移而逐渐淡入黑暗之中。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走着,直到最后一缕微光消失在他眼底。他开始恐慌,开始畏惧,开始尝试着尖叫出声,亦或是转身逃离,可无论他作何努力,都无法阻止梦境中的自己,向着永无止境的黑暗不断靠近。他的哭喊声被强行压入喉头;惊惧交加的泪水还未流出就被蒸发了个干净;他妄图扭动躯体,躯体却在瞬间变得僵硬,连动根手指头都变得不再可行。
沉默,死寂一般的沉默,一片黑暗之中,只有他的脚步声,像踏过尘世的马蹄一样,“哒哒”地响个不停。
“啊……呼……呼……”蓝道夫从这梦中惊醒,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粗气。他身上的体恤已被冷汗浸透,湿嗒嗒地黏在他的皮肤上。“为什么……又会梦到这种东西……”
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,拇指却无意间触到了脸颊上的一抹温热——那是一条泪痕,一条清晰可见的泪痕,从他的眼角,蜿蜿蜒蜒地,一直流到他的唇边。
“我……哭了吗?”
“事实上你不只是哭了,顺带还喊了几句别走。”
“是嘛……诶?!!”
从身旁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惊得蓝道夫瞬间忘记了自己处于山坡上,立马原地起蹦,结果自然是脚下不稳,向着一旁的山谷翻倒下去。
“我又不会吃了你,那么大反应干嘛?”
倾倒的身体被人从背后拉住,蓝道夫趁机稳住脚步,将自己拉回到石头边。
“呼,呼,吓死我了,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那个声音换上一副轻松愉悦的语气,似乎对他的感谢很是中意。
“不知道你是……诶?!你是妖怪?!”
终于缓过神来的蓝道夫慢悠悠地抬起头来,可出现在他眼前的既不是游客也不是工作人员,而是一只体格健硕,穿着网状衣服的红龙。
“你是……”
“我叫拉古,是这里的树王公。”拉古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,一脸微笑地看着面前的这只蓝色蜥蜴。“你抢占了我看日出的地方,不过考虑到这是工作需要,我就不和你计较了。”
“啊?是这样吗?十分抱歉!”蓝道夫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,直接给拉古来了个九十度鞠躬道歉,这突然的动作不仅惊到了他自己,也让拉古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。
“没事,不算什么大事,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蓝道夫。”
“蓝道夫吗?听起来像个外国名字。”拉古挠了挠脸,从身后掏出一沓画纸,递到了蓝道夫面前。“虽然不知道你为啥要画这个,不过我想应该和工作有关吧,下次记得不要在工作时偷懒了,毕竟,我也不是天天都来这里看日出的。”
蓝道夫一脸懵逼的接过了画纸,只见第一张画纸上赫然画着他熟睡时的模样,一时有些语塞。
“哦,第一张不作数的,你看后面的,那些才是日出图。”
拉古有些尴尬地侧过脸去,蓝道夫则是将信将疑地继续翻看画纸,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而变,先是惊讶,再是震撼,最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崇拜。
“这……你是怎么画出来的?太厉害了吧!这光影……这……你是莫奈嘛?太厉害了吧……”
“哦,我用神力拓印的。”
“啊?”
“我能把看到的东西拓印在树木的任何位置,当然也包括用木头做成的纸啊,这有啥奇怪的。”
拉古耸耸肩,回头看了看山下的甬道,天色渐明,甬道上已经有了零星的人影。
“游客们快要到了,我该回去了。”
“等,等等。”
准备转身离去的拉古突然被蓝道夫叫住,他回过头来,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。
“还有啥事儿吗?”
“我给你画个像吧,当做回礼。”
“哦?好啊~”
拉古微微一笑,抱着手斜靠在一旁的树干上,静静地看着蓝道夫忙活。以前也有不少信徒给他画像,但画出来的不是白发苍髯的老头,就是怒目圆睁的判官,更有甚者给他整了个大马金刀的山大王出来,而这一次……
“好了。”
一张递到眼前的白纸,适时地打断了拉古的思绪,他轻轻地接过白纸,看了看上面画着的东西——画中,一只目光灼灼的红龙斜靠在树干上,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,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,另一只手伸向遥远的天际,似乎是在渴求着什么。
“我的眉毛有那么粗吗?”
拉古微微沉吟了一会儿,略带调侃似的抛出这么一句话,接着,他咧嘴一笑,顺手抽走纸张的气,转身隐入一旁的树干之中。
“谢了哈。”
他的道谢顺着微风从蓝道夫耳边飘过,很快就消散在晨光里。蓝道夫对此也只得无奈地撇撇嘴,回头收拾好画具,便下山了。
他沉默着,顺着蜿蜒的山道一路前行,一路上所见的,大部分是来参拜树王公的游客,他们三五成群,吵吵闹闹地向着山上走去,让他这个从山上下来的人显得有些特立独行。不过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独行,作为一只隐藏在人类社会的妖怪,他所需要的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忍受寂寞,压制情绪,将自己的孤独和失落藏在心底,像武侠故事里的江湖闲客一样,一人来去——只有这样,他的妖怪身份才能被最大限度地隐藏起来,让他得以以人类的身份继续存活下去。
刚刚附身时的蓝道夫,的确是这么想的。可随着附身时间的加长,他的妖性已逐渐被人性洗化,妖可以一辈子特立独行,可人不行,人是群居动物,独居久了,便会积郁成疾,患上一种名叫渴望的怪病。这病灶深埋在心底,无影无形,不可除去,而现在,它发作了。
渴望有人陪伴,渴望与人交谈,渴望在暗无天日的时光里,能有个人抱团取暖,在生病时可以依托,在委屈时可以倾诉,在空闲时可以嬉闹……数不胜数的念头,像潮水般涌入蓝道夫的脑海,险些将他的理智冲散。他使劲摇晃了几下脑袋,勉强压住了哭声,这才理了理领口,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。
“哒哒”的脚步声,像踏过尘世的马蹄一样,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,这一次,能听见的,依旧只有他自己……
回到庙里的拉古,随意地伏在桌案上,看着手中薄薄的画纸,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“总算,有一个靠谱点的了。”
他将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,轻轻压在案上的红烛下,随后,他望了望门外大排长龙的游客们,摇了摇头。
“又来了……”
喧闹的人群鱼贯地进到了殿里,装模作样地对着树王公的蜡像磕了几个头后,便掏出手机,欢天喜地地拍起了合照。拉古就坐在那里,看着他们吵闹,眼中流露出的,是死一般的悲凉。
他守在这庙里几十余载,直守到当初记得他模样的信徒全都撒手人寰,只剩下一帮野心之辈,把他当成了赚钱的金招牌。如今,树王公美名远扬,殿内香火繁盛,前来参拜的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。可来的人都只知道他们参拜的是伟大的树王公,却从未有人问过,树王公,是何名何姓,何种模样?
他独坐在这最为热闹的地方,看着人们三五成群嘻笑嚷嚷,一腔的喜怒哀乐无所倾诉,只得化入心中,散做一缕缕细如糸丝,不可驱散的凄凉。
“若可结缘,那该有多好啊……”
一片嘈杂中,拉古仰躺下身子,望着梁上晃眼的挂灯,叹了口气,便合上双眼,逐渐睡去。
一只绯红色的化蝶,从案上红烛的烛火中飞出,静静地落在他的肩头,一晃眼,却又消失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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